走近陈昌言的“桥梁人生”

发布时间:2021-08-15 【字体:

  陈昌言先生是上世纪我国著名的桥梁工程专家,南京长江大桥建设指挥部任职时间最长、工作难度最大,也是最后一任总工程师。1985年,南京长江大桥建桥新技术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陈昌言是7位主要获奖者之一。如今,在中国的大江大河上已经架起了无数座现代化桥梁,正是陈昌言先生这样的一代又一代桥梁专家、大国工匠代代接续、脉脉相承,砥砺奋斗、无私奉献的结果。他们以楷模之光汇聚时代精神,不愧为祖国和民族的脊梁。
  陈昌言先生的小儿子陈宗杰是我40多年的挚友,加上一些工作的原因,我对陈昌言先生有所了解也特别崇敬。在老人家的晚年,我曾先后两次见过他。1988年秋,我去北京师范大学脱产进修,同时想求教著名教育学家黄济教授。听宗杰说黄济是他父亲的侄女婿。于是,我登门请陈老给我写引荐信。这时,老人家已近耄耋,高大、微胖,和蔼、可亲。他为我写的引荐信,字里行间流淌着浓浓亲情,也渗透着对我这个小辈的厚爱。我第二次见到陈昌言先生是在两年半后,宗杰约我和他们孪生兄弟一道,把弥留之际的陈老从四楼家中抬下楼来理发并送往医院。那时的居民楼楼道很窄,我们抬得十分吃力。老人家不过意,连声谢谢。陈昌言先生此次离家就再也没有回来,3天以后也就是1991年的3月6日便驾鹤西去了。
  2014年,我受命策划和设计江苏铁路教育馆之江苏铁路百年历程展。陈昌言是南京长江大桥建设的功臣,也是我仰慕已久的老前辈。我开始收集老人家资料,期待着更深入地走进陈昌言的“桥梁人生”。在施仲衡的回忆录里我看到了陈昌言的名字。施仲衡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国地下轨道交通事业的奠基人。1950年,施仲衡高中毕业后考取了3所大学,最后听了舅舅陈昌言的建议选择了唐山交通大学的桥隧系。年轻的施仲衡对舅舅“言听计从”,是因为舅舅一直是他学习的楷模。1909年5月出生的陈昌言是江苏溧水人,从小生活在南京城南的一个小职员家庭,生活的艰辛造就了他迎难而上、自强不息的性格。无论是在剪子巷小学还是在钟英中学,陈昌言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1929年,他考入国立中央大学土木工程系。大学阶段要获得助学金必须是前三名的成绩,他一次都没落下。在一次与媒体记者对话时,当被问到为何与铁路结缘,已是耄耋之年的施仲衡笑着说,这是受舅舅陈昌言的鼓励和引领。
  了解到陈昌言对施仲衡人生的影响是意外收获,也让我强烈感受到了陈老对铁路事业的热爱。陈昌言在主持南京长江大桥施工的过程中做了什么,有哪些创新之举和感人故事?通过走访和查阅资料,其脉络和亮点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1959年底,我国铁路桥梁界的技术精英和建设大军汇聚南京长江大桥工地。陈昌言担任铁道部大桥工程局四桥处总工程师,负责长江北岸1至4号桥墩及其以北工程的建设。长江南京段的水文情况复杂,施工遇到的困难不断出现。继1号墩、2号墩开工之后,3号墩于1961年2月开工。这个桥墩的下部结构是钢沉井加管柱基础,正好地处河床地质的断裂带上,在灌注水下混凝土时,水泥浆都流失了。陈昌言查阅了大量国内外资料,把水利部的专家请到现场共同研究,终于拿出了“多孔联通填充灌浆”的施工方法。陈昌言从1964年开始全面负责南京长江大桥的技术工作,1965年1月正式担任大桥局副总工程师和南京长江大桥建设指挥部总工程师。纷繁复杂的工作令陈昌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和懈怠。一年以后,大桥局的大多数人员撤回武汉,陈昌言在极其困难的历史时期担任南京长江大桥工程的负责人,心里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大桥钢桁梁的联结采用的是铆钉技术,工人在现场的火炉旁烧制铆钉时温度很高,劳动强度极大,陈昌言一直和工人在一起。1966到1967年是南京长江大桥正桥钢梁架设的关键时期,陈昌言几乎每天都在钢梁上爬上爬下,时刻提醒工人:铆钉要烧红烧透,进孔要正,开裂弯曲的一定要重铆;同时,督促质检人员认真检查、把关。陈昌言对钢梁铆结要求高、把关严,被部里领导和专家称作“铆钉专家”。如今,经过半个世纪的风雨考验,桥梁上的150多万个铆钉仍然整齐良好,返修率极低。
  1968年9月,南京长江大桥铁路桥架通。9月27日晚,首次开行重载试验列车。这时,火车司机心里有些紧张。陈昌言迅速登上车头,拍着司机肩膀说:“没问题,有我在车头陪着,你放心大胆地开过去。”司机拉下闸把,列车在刚刚建好的长江大桥上铿锵前行并驶了个来回。
  江苏铁路教育馆于2015年6月如期开馆。人们深为陈昌言的事迹所震撼。然而,是什么力量支撑着陈昌言在那艰难的时期如此坚强地工作,老人家精神层面的核心是什么?我还在不断地寻求答案。
  彭敏是铁道部大桥工程局第一任局长、南京长江大桥建设指挥部第一任指挥长。中共党史出版社2017年出版的《彭敏的路桥情缘》一书披露了彭敏在汉水铁桥建设中,支持陈昌言等中方技术人员的事情。1953年底开工的汉水铁桥是建设武汉长江大桥的前哨战。因为打桩一事,中苏技术人员发生了分歧,在4号桥墩,桩打不下去了。根据苏联的打桩公式,桩没有下到设计的深度,苏联顾问提出需逐根复打。陈昌言则认为根据静重试验,桩的承载力已经超过数倍,不同意复打。彭敏赞成陈昌言的意见,做出不再复打的决定。实践证明陈昌言的判断是正确的。实事求是,不迷信权威,这就是陈昌言。其实,陈昌言是非常重视学习国外先进技术的。读大学时他学习了英语、德语,后来又自学了俄语、日语。然而,陈昌言却从不崇洋媚外,他一贯坚持的是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
  最近,我看到一份陈昌言亲笔誊写的《南京长江大桥验收交接报告书》手抄件。经宗杰回忆,这是他父亲从沙洋干校回来后,带领一个工作小组反复讨论、多方征求意见所完成的。报告书反复强调的是,南京长江大桥的建造是“国家的决定”,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排除重重困难建成的”。陈昌言在报告书中既充分肯定了工程的伟大成就,又不掩饰、不回避当年工作的失误与不足,为后人树立起无私无畏、追求真理的精神丰碑。
  渐行渐近于陈昌言先生深层的内心世界,我越来越理解他把“像詹天佑那样工作和生活”作为自己人生的座右铭。陈昌言个人生活严肃,恪守传统,烟酒不沾,热爱读书。妻子多年患病,陈昌言工作之余悉心照料,又兼顾对孩子的培养教育。他的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共产党员,分别在不同领域奉献国家。陈昌言没喝过洋墨水,但他以中国人特有的勤勉和睿智,创造出了很多他所称的“笨办法”,解决了实践中的难题。
  “桥是凝固的历史,它记录了民族的精神。”南京长江大桥是长江上第一座由中国人自行设计和建造的公铁两用桥,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最耀眼的建设成就之一,至今雄姿犹在、作用不减。目前,在江苏境内的长江之上已有13座长江大桥建成通车,而在整个中国的版图上,大江大河上已经架起了无数座现代化桥梁,连通着中华腾飞和民族复兴的通衢大道,这正是像陈昌言先生这样的一代又一代桥梁专家、大国工匠代代接续、脉脉相承,砥砺奋斗、无私奉献的结果。他们以楷模之光汇聚时代精神,不愧为祖国和民族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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