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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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蕊新
  风过铁场站,一树树桂花幽香伴着风笛,拉长记忆的音符。
  铁场站名字的由来,源于其坐落于历史悠久的铁场镇。铁场站很小,小到地图上找不到它的名字。铁场站也很大,大到让每一寸钢轨都装满故事,每一阵风中都飞扬着往昔的旋律。
  凝望眼前熟悉的景致,回想起铁场站的点点滴滴,老工长陈永丰眼里含着泪花。10多年过去了,铁场站的信号楼、轨道、道岔及信号机,他已如数家珍。
  1998年,20岁出头的陈永丰从老家广东兴宁出发,背起行囊来到了铁场站,一待就是8年。这个年轻小伙儿把青春写在钢轨上,见证了铁场站的变化。
  那些年,陈永丰带着钟金权、吴伟新两名信号工,守护着仅有3条股道的铁场站,承担着4组道岔、12架信号机、9个轨道电路的维修任务。记忆中,那个年代的铁场站,藏在深山中。坐着大巴,沿着205国道抵达华城镇后,距铁场站还有50多公里的山路。
  为了能赶上“天窗”点时间,陈永丰与工友早早就出了家门。山路不好走,车容易熄火。半路遇上摩的司机,一听说要去铁场站,摩的司机一般都会找个理由推辞。一路颠簸,坑坑洼洼的山道对车的损耗大,大多数司机都不愿接单。陈永丰常常是费尽口舌,司机才勉强答应下来。
  一条条通往工区的羊肠小道,若细数起来,陈永丰都记不清曾走了多少个来回。“晴天成灰人,雨天成泥匠。”这是大伙儿闲聊时编出来的顺口溜儿。尤其炎炎夏日,一路走过来,从头到脚都落满了灰。一不留神,就成了唱京剧的“大花脸”,令人忍俊不禁。
  三四月份时,广东进入雨季,一条条山路成了泥河。水深时,常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到铁场站时,鞋里都渗满了水。
  铁场站很静,只有列车开动、风笛鸣响时,一串串回音响彻山峦,才会打破小站的静谧。“哐当哐当”的车轮声在铁路人心里是最美妙的音符。
  水资源缺乏的铁场站,常被当地人称为“沙漠之地”。铁场站地势高,水常常抽不上来。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抽上来的水多半是浑浊发黄的泥水。水挑回信号楼后,得澄上三四天,才显出一点清意。遇到旱季,水抽不上来,他们常常要挑着担子去山下几公里外的镇上挑水。
  对于长期在铁场站工作的人来说,水比油还金贵。大伙都省着用,一桶水,煮饭、洗菜、拖地后才算完成使命。
  离车站最近的菜市场得爬过几个山头,花上个把钟头才能到。一到周末,陈永丰便早早背起箩筐,去采购大伙儿爱吃的食物。对同事的喜好,他心中早有本明账。老钟爱吃馒头、牛肉、胡萝卜,老吴则爱吃辣椒、鸡肉。
  大伙儿其乐融融地做着饭,香气早已弥漫在整个屋子。老吴是出了名的“馋猫”,刚上桌的菜,趁着别人转身的工夫,他顾不上烫,夹了几块肉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那贪吃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广东气温较高,买回的蔬菜若搁置过久,极易变质。陈永丰想各种法子,让大伙儿都能吃上新鲜蔬菜。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车站旁的一片空地令他眼前一亮。利用歇息时间,他们扛起锄头与铁锹,开垦出一片“绿洲”。
  盛夏里,带刺的黄瓜爬满了藤架。干完活回来,大伙摘下来,往衣袖上擦两下,便大口吃起来。一口咬下去,“咯吱”作响,满是清甜的汁水。那份甘甜,甜到每个人心底,一天的疲惫早已抛至九霄云外。胆小的公鸡见人来了扑棱着翅膀,从菜地跑了出去。憨态可掬的模样惹得大伙儿捧腹大笑。
  在这里,一个月才能回一趟家。三人亲如一家,陈永丰在工作中是掌舵人,在生活中,被大伙儿亲切地称为“奶爸”。
  曾记得,从线路上干完活回来,天也差不多亮了。陈永丰顾不上疲惫,总会为他们煮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并叮嘱他们吃完再回宿舍休息。看着他们吃个底朝天的模样,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
  当时在铁场站,货车交会、避让是常事。货车在侧股道停车,一停就是大半天工夫,司机连饭都吃不上。陈永丰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他算好列车停靠的时间,提前将面条、饭菜打包妥当。当货车会车时,他便将盒饭递到司机手中。接过袋子的一刹那,那些常年奔波在外的司机们,眼眶禁不住红了。正想说些什么,陈永丰已转身离去。
  夜深了,铁场站静静守望着下一趟火车的到来。钢轨是冰冷的,而在铁场站,一条条钢轨却温暖了人们的心。
  铁场镇的村民从铁场站踏上绿皮车,走出大山。一趟趟货车,载着玉米、稻谷、高粱等粮食,随着车轮与钢轨的碰撞声,奔向全国各地。
  唯一一趟在铁场站停靠的绿皮车还未驶入站台,乡亲们早已踮起脚尖儿在站台上张望。小小的站台,连接起山里与山外的世界。
  列车停靠仅有5分钟,刚从线路上收工回来的信号工们顾不上歇息,帮村民将一袋袋粮食、一筐筐果蔬扛上列车。当地人亲切地称这群可爱的铁路人是大山深处的守护者。
  如今,铁场站已转变为无人值守的火车站。“现在铁路科技发达了,我们远程就能通过微机终端实时查看铁场站信号设备运用情况。”两鬓发白的陈工长笑着说道。
  昔日通往小站的泥泞山路,已铺设成一条条平坦的水泥道路。每个月,陈永丰带着工友来到铁场站,一如既往地进行信号设备检修。看着熟悉的信号机、道岔及轨道电路,老工长禁不住红了眼眶。他拿起万用表,细心地为“老伙计们”听诊把脉。
  夜深了,月光洒在钢轨上,岁月的留声机里,回响着熟悉的小站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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