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龙鼻嘴(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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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帅
  雷卫星提着一个大饭盒,正沿着龙鼻嘴站前200节的阶梯,慢慢往上爬。银装素裹的阶梯上,火红色的羽绒服如同30年前的外套一样艳丽,好像一束滚烫的火焰,在冰天雪地里炽热燃烧着。“当年父亲说,铁路人心里装着铁道线。”寒风掀起她有些斑白的鬓角,“我理解他的选择,但是我希望我们少一些遗憾。万里铁道线连起来就是一个圆,我们守护的是一个个温馨的家。”
  (一)初遇
  郁郁葱葱的山峦间,清风阵阵袭来,随着“哐当哐当”的节奏逐渐慢下来,一趟“慢火车”缓缓开进了吉首站。
  列车上,吴移元轻轻张开疲惫的双眼,缓缓晃了晃脑袋——到站了。吴移元大清早从龙鼻嘴站下班后,便上了这趟“慢火车”,想着刚熬了一夜,终于可以美美睡上一觉。
  然而睡梦中总是有些不踏实,似乎百灵鸟的“叽叽喳喳”声一直在耳边响着,直到他彻底醒来才发现,对面的女孩正从行李架上取东西。她身穿一件红色外套,白衬衫衬得外套格外亮眼。
  看到她费力地从行李架上取箱子,吴移元马上站起身,手脚麻利地将她的行李一件件取下来。天气闷热,不一会儿,他们便大汗淋漓。
  女孩一直在说谢谢,吴移元笑着回应。女孩从箱子中拿出几个又大又圆的橙子,递给吴移元。他摆摆手笑着推辞。他也要下车了,便提着女孩的行李向出站口走去。不多时,吴移元知道了这个女孩叫雷卫星,暑假和她姐姐一起去朋友家玩。两人回来买了很多橙子。一路上,雷卫星跟吴移元分享着出去游玩的快乐。
  回到住处后,吴移元躺在床上回忆着白天的相遇,身穿红外套的雷卫星笑起来的样子着实可爱。他起身拿出笔记本,在这页顶端写下一句话:“今日遇到一个花儿一样的姑娘,很喜欢。”
  (二)重逢
  两年多的时间匆匆而过,吴移元逐渐适应了龙鼻嘴站的艰苦环境,也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逐渐成为技术一流、规章熟稔于心的车站值班员。
  这天,正在龙鼻嘴站值班的吴移元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拿着行李从火车上下来,正好就在他站岗的位置不远处。就在雷卫星左右打量龙鼻嘴站的时候,吴移元已经喊出了她的名字,向她笑着挥手。雷卫星提着行李,朝他走来。
  “你在这里上班?”“可不是嘛!”两人对这次见面都很惊奇。当吴移元知道雷卫星是来报道的新入路职工时,嘴角就一直往上翘。
  为了庆祝这次久别重逢,吴移元晚上特意炒了几个拿手好菜,叫上工友们一起欢迎雷卫星的到来。饭桌上,吴移元对工友们说了他和雷卫星初次见面的故事,大家都觉得很巧、很有缘分。
  9月的深山里,晚风吹拂着寂静的龙鼻嘴站,圆圆的月亮在头顶高高挂着,皎洁的月光铺洒在站台上,也洒落在吴移元和雷卫星身上。“我不想找铁路的男朋友。”偶然间的一句话,搞得吴移元有些猝不及防。
  雷卫星是铁路子弟,父亲是工务段的一线职工,为了建设焦柳线,一头扎进深山中,常常一两年才回趟家。多年来,父亲回到家,往往待不了几天就又走了。吴移元静静听着雷卫星诉说往事,时不时安慰几句,有些发热的头脑此时也渐渐冷静下来。那天吴移元回去后,横竖睡不着,不知深夜几分,才在笔记本上写下一句话:“每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三)相恋
  几个月的时间里,龙鼻嘴站都在风雨飘摇中度过,连天的暴雨不停地冲刷着山脉,墨色的天空中,时不时闪现一道道闪电。
  吴移元不忙的时候就会带雷卫星学习业务知识,讨论一些典型案例,特别是值班员的日常操作技能,让她逐渐熟悉岗位。有时也一起唠家常,有空了他还会给大家做大餐,雷卫星有时也会来厨房帮忙。忙碌的生活总是充满各种惊喜,吴移元偶尔展露出来的勤劳、善良,渐渐打动了雷卫星的心。
  这天10点多,狂风裹挟着暴雨,在山峦间形成一道漆黑的雨幕。远远望去,龙鼻嘴站在暴雨中如同一座孤岛。
  正在当班的吴移元,眉宇间满是担忧。突然,值班电台响起急促的呼叫声。吴移元立即接听,收到龙鼻嘴站至万岩站区间出现泥石流的消息。
  此时的雷卫星慌了手脚,作为一名实习的车站值班员,她对业务还不是很熟练。只见她紧紧咬着下嘴唇,焦急地看着吴移元。此时,吴移元根据烂熟于心的安全规章,迅速采取有力措施,第一时间喊停了正在区间运行的货物列车,接着告知邻站万岩站相关情况。
  雷卫星目睹了吴移元有条不紊处理紧急情况的全过程。沉稳有力的话语、简洁快速的应对措施,都让她对吴移元刮目相看。因为应急处置妥当及时,吴移元受到单位重奖。雷卫星也渐渐在心里接纳了勤快上进、乐观开朗的吴移元。
  没多久,雷卫星便把吴移元带回了家。吴移元很快得到她家人的认可。雷卫星的父亲看着吴移元很是满意,席间还说了不少心里话:“说好不找铁路的,最后领到家里的还不是一个铁路人嘛。不想找铁路的也情有可原,生在一个铁路家庭,当年我们那代人建设焦柳线的时候,一两年才回一次家。对女儿来说,缺失的父爱可能是时间难以弥补的。”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铁路人心里装着铁道线,小吴啊,我们一头扎进深山就顾不上其他了,你以后要多陪陪她啊。”听到这里,吴移元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让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受委屈。
  婚后生活磕磕碰碰,虽然他们也有争吵,但争吵是暂时的,雷卫星总能收到吴移元带给她的感动。
  这天,雷卫星从睡梦中醒来,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这才想起吴移元昨天说的如果雨一直下,龙鼻嘴站肯定又要应急值守。想来他现在已经到岗了。
  雷卫星走到饭桌前,又看到一张熟悉的纸条:“皮蛋瘦肉粥还在锅里,包子也在锅里,辛苦你叫孩子起来上学吧,我去值班了,站上我始终不放心。”雷卫星笑着放下纸条,仿佛又看见当初吴移元天天给她做大餐的场景。如果哪天加班忘了吃饭,她的桌子上准会出现一个铝皮饭盒。铝皮盖子上凝结着水珠,掀开是冒着热气的饭菜。
  (四)相守
  这年春节,正值下大雪,吴移元又一次在雷卫星的“埋怨”中,主动请缨到龙鼻嘴站值守。
  凛冽的峡谷风、漆黑的深山夜、飘洒的雪粒子,让农历大年初一凌晨的龙鼻嘴站成为鏖战冰雪的高地。
  吴移元凭借多年经验快速利用工具打冰扫雪。他眯着眼睛盯着道岔,已经出汗的手心和背部汗湿的衣服让他忘记了寒冷。
  30年时间里,吴移元对龙鼻嘴站太熟悉了。特别是雪天扫道岔,吴移元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回了。不过,像今年这样积起15厘米厚的雪,还是头一回。
  将所有工作都做完后,晨曦已若隐若现。吴移元和工友回到温暖的车站,马上在笔记本上记录今天的工作,在最后的边角,又习惯性地写下一行小字:“今日扫雪,想你两次。步入风雪中,晨曦归来后。”
  在工友们休息之际,吴移元又钻到厨房,将早就准备好的年夜饭一盘盘端出来。工友们热热闹闹喝着饮料,吃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炖萝卜等菜肴。正聊天的时候,吴移元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雷卫星打来了电话。“我到龙鼻嘴站了,给大伙儿带了饺子,下来接我。”吴移元披上衣服,拉开大门,迅速冲进漫天大雪中。
  雷卫星提着一个大饭盒,正沿着龙鼻嘴站前200节的阶梯,慢慢往上爬。银装素裹的阶梯上,火红色的羽绒服如同30年前的外套一样艳丽,好像一束滚烫的火焰,在冰天雪地里炽热燃烧着。“当年父亲说,铁路人心里装着铁道线。”寒风掀起她有些斑白的鬓角,“我理解他的选择,但是我希望我们少一些遗憾。万里铁道线连起来就是一个圆,我们守护的是一个个温馨的家。”
  凛冽的寒风吹着雪花飞舞,相濡以沫的爱如同春暖入屠苏般,滋润着整个龙鼻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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