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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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学懿
  农历正月初九,计划了半年之久的回家之旅终于成行。确定休假日期后,我连忙向奶奶“报喜”:“阿婆,我坐今天晚上的火车回家,最快后天中午就到家了。”电话那头的奶奶喜不自禁。
  列车沿着河西走廊在初春的陇原大地上疾驰,车窗外的风景也从满目荒凉的大漠戈壁渐渐变成了生机勃勃的绿色田园。阡陌纵横的麦田里,农人正忙着浇水施肥。山腰间摇曳着此起彼伏的油菜花,田野里是争奇斗艳的杏花、桃花,黄河里奔腾着不息的流水……这一派生机盎然的早春景象,竟让我这个常年扎根荒漠戈壁的年轻人有些莫名的感动。那是脑海里萦绕许久的“近乡情更怯”,更是多少个夜里梦回千百次的山川故里。眼里是巍峨的祁连山,山间是温润的陇原风,花浪翻滚,花香四溢,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像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喜悦由内而外流淌出来。
  经过一天两夜的奔波,终于望见了村口那两颗老柏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柏树下那个黑点也在慢慢变大。定睛一看,寒风中等候的竟是82岁高龄的奶奶。“黑了,变黑了。”奶奶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一边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奶奶腿部动过大手术,平常都是一步一步拄着拐棍慢慢往前挪,而那天却拄着拐棍走得很快,激动地拉着我满院子转:“看,房顶上的那些南瓜、檐口挂的柿饼都是给你留的,都是你最爱吃的。”奶奶挨个地方给我介绍着院子的变化。花草移栽的成活、果树结果的繁稀、鸡鸭喂养的多少,甚至房子瓦片的破损与漏雨情况,奶奶都一点一点地给我述说着,仿佛是要将这两年老院里所发生的一切变化都讲给我听。
  突然就觉得自己回来的时间太少了,这个与奶奶相伴半生的老院,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寂寥的。叔伯们在外地忙碌着自己的生活,父亲在离家100多公里的乡镇工作,大多时候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而我则远在新疆从警,一两年才得空回家一次。晨起暮落、花开花败、寒来暑往,奶奶在无尽的等待中与小院相守,守着我们这些游子的根。
  “想吃点什么?”身材瘦小的奶奶仰头问我,眼里满是慈爱。“想吃苞谷面片片儿”,听到我的回答,奶奶竟有些无措,而眼神里又掠过一些欣喜。奶奶在得知我要回家那一刻就开始准备的鸡、鸭、鱼、蹄花、肘子等好吃食一概没有派上用场。而令她欣喜的是,时隔多年,我仍想念着家乡的味道。
  “你小时候最不爱吃苞谷面片片儿,恨不得顿顿都吃白米饭。”奶奶一边用力在铁盆里铲着苞谷面片片儿,一边满是慈爱地述说着。奶奶左手压着怀里的小铁盆,右手攥着铁铲,快速又熟练地将盆里和好的玉米面团铲成薄厚均匀的面片,玉米面片片儿像雪花一样飞向沸腾的锅中。她不时地用筷子搅一搅锅中的面片,布满老茧的手搅在锅里,也搅在我的心里。时光催白了她的头发,岁月模糊了她的双眼。我是多久没有吃到奶奶铲的苞谷面片片儿了?小时候最不爱吃的粗粮饭,如今却成了朝思暮想的家的味道。那碗苞谷面片片儿是童年的美好回忆,更是奶奶对儿孙们深深的爱。
  “快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我双手接过奶奶递来的一大碗苞谷面片片儿,大快朵颐起来。喝一口浆水酸爽可口,舀一勺面片顺滑劲道,家的味道又一次弥漫身心。在旁边看我一口气连吃两大碗的奶奶,喜滋滋地笑着说:“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吃饭还像小孩子一样。”在奶奶面前,我情愿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奶奶的喜悦在于儿孙们有出息,我的幸福在于奶奶身体健康、内心喜悦。我想,这健康、这喜悦不就是我们扎根边疆、守护平安的意义吗?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又到了出发的时候。夜幕深深,群山寂寂。奶奶瓶瓶罐罐地将我大大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装满了所有我爱吃的东西。“去了要团结同事,努力工作,不要担心家里。”奶奶一边佯装高兴地叮嘱着我,一边低头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清晨六点的小院还是一片漆黑,起身推开门的一瞬间,我又看到熟悉的一幕:厨房里灯火通明,奶奶正在为我准备早饭。时光定格,仿佛又回到某一个早晨,或是我要翻山越岭去镇上上学,或是我踌躇满志地赶车去大学报到,或是八年前我兴高采烈地前往新疆入警。
  团聚因为离别而更显珍贵,青春因为奉献才更精彩绚烂。又是一个被亲情滋养的假期,又是一次满怀希望的出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作为青年一代,生逢伟大时代,应当走向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担当责任,贡献力量,用青春守护万家团圆,让青春在广阔的边疆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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