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北极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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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皓
  “慢火车”从哈尔滨出发,一路向北,穿越松嫩平原,驶上嫩林线,便进入大兴安岭林区,朝着极光升腾的方向直抵“神州北极”。
  嫩林线是松嫩平原至大兴安岭林区的一条铁路。刚开通的时候,这条铁路的终点站是漠河县内的古莲站,后来又延长至月牙湖站。月牙湖,这个充满诗意的站名,是中国铁路北极的新地标。
  大兴安岭亘古万年,山峦叠嶂,林莽苍苍,沼泽处处。西伯利亚寒流一路狂奔,在这里涡旋受阻,形成了常年冻土带。当年,铁道兵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艰苦奋斗、志在四方”的精神,把钢轨铺进沉寂的林海雪原,给边疆人民铺设了一条幸福路。
  “每一公里铁路就有一个战友的英灵。”当我们坐上列车行驶在嫩林线上,不时会看到以诗词词汇命名的车站,如换新天、劲涛、凌云、长缨、朝晖、雄关等,充满豪情壮志。每一个站名背后都有一段壮怀激烈的故事。
  上世纪70年代,嫩林线建成通车,大兴安岭焕发新的生机。在这条铁路上,少数民族高考专列开行了十几年;鄂伦春猎民再不是“一匹马啊一杆枪”,而是坐着火车踏上了脱贫路;达紫香开满了千年石窟嘎仙洞,鄂伦春人跳起欢快的舞蹈;夏至的漠河,犹如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漠河北极光节吸引中外游客纷至沓来。北极光吸引游客一路向北,他们朝圣般来到这片净土,“慢火车”依旧唱着从前的歌谣。这一切,足以让守护嫩林线的铁路人感到骄傲。加格达奇工务段的一名看山工写下这样的诗句:“我的诗写在两根钢轨上,守住大山,守住平安,列车的窗口把吉祥带到四面八方……”
  月牙湖夜话
  那年夏天,我来到月牙湖采访的时候已是下午5点多。太阳没有丝毫疲倦的样子,高高挂在空中。没有来得及歇脚,我们就直接上了到发线。连绵起伏的煤堆排列开来,放眼望去,除了煤还是煤。车站代理业务员王刚说,现在线群里备货的煤至少有20多万吨。用煤进入了淡季,一时运不出去,造成了短时间积压。运量上不去,直接影响了收入,职工们“很上火”。
  食堂开饭了,小白菜蘸酱,黄瓜、小葱、西红柿,都是自产的绿色食品。我们围坐在一起继续唠着和煤有关的话题。那天还不错,刚刚发走一列煤车,职工们心里很高兴,晚饭也就有了精神头,我们边吃边聊。
  这里地处大兴安岭伊勒呼里山脉,黑龙江畔的霍拉盆地。夏季最高气温有30多摄氏度,冬季最低气温在零下50多摄氏度,最短无霜期只有几十天。这里没有饮用水,当地水质发黄,不能作为日用水。加格达奇车务段从500多公里外的加格达奇定期给运来桶装水,职工们舍不得用,因为水比油贵。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9点多。此时,哈尔滨已经是天大黑了,可这里是“神州北极”啊。斑斓的光晕撒满了天际,好像舞台的大幕刚刚拉开,一抹云彩不肯离去,在天地间飘逸。站在院子里采访,好像并没有影响我们记笔记。
  月夜无眠。我和两个休班的小伙子都没有睡,边塞的风吹来阵阵寒意。我们穿上车站备用的棉衣,站在院子里聊着北极光,聊着外面的世界,聊着在边疆奉献的青春。
  月亮升起来了。月牙湖很美,天上月圆,地上湖圆,让人醉卧边陲。
  红日高照蒙克山
  蒙克山站是嫩林线上的一个小火车站。火车穿过伊勒呼里山,跨过呼玛河,从盘古站一路爬坡,才能到达蒙克山站。
  “火车好开,蒙克山难过。”3处运行关键地段的长大坡道最长达7公里,3台机车操纵必须协调动作、同频共振才能有把握闯坡成功。“大车”们称这为“猛爬坡”。
  “红日高照蒙克山,高高山上一小站。五月端阳雪未化,八月中旬雪封山。”蒙克山站居于大兴安岭之巅,嫩林线上的制高点。我们来到蒙克山站的时候,正值三九,严寒笼罩,不见红日高照,却领略了嘎巴嘎巴冷的奇寒。当晚,我们住在车站附近林场的一个招待所里,冻得难以入睡,便围着一个火炉听那些小站人滚烫的故事。
  正在这时,随着一声大嗓门,休班站长、一个叫喜子的人携风裹雪地闯了进来,风风火火,声如洪钟。他甩掉棉大衣,扔下棉帽子,在火炉上烤着手。一边说着外面的大雪天,一边一顿海侃,把冰冷的房间搅得热乎乎的。
  蒙克山站是加格达奇车务段管内的车站,只办理列车到发、会让和旅客乘降业务。当时,小站共有10名职工,都过着异地通勤的生活。在这大兴安岭的制高点上,在这风大雪大的小站,在嫩林线的关隘中,车站职工始终如一地坚守着,运输指标全完成,安全生产无事故。
  那是1991年夏天,塔河地区发大水,喜子还在嫩林线上的朝晖站当站长。站上的职工们轮休回去了,他在站上打了半个月的连班。家里的火墙火炕都泡倒了,媳妇来电话急哭了。喜子说:“哭啥呢?我告诉你三件事儿:缝个米袋子装二三十斤米背出来,把钱袋缝到衣服上,把我姑娘抱上山,你就立功了。”媳妇照做了。半个月后喜子回家了,看家里土炕被大水泡了,娘俩没地方住,但是米袋子和孩子都保住了。他夸媳妇“真能干”,媳妇趴在他肩上哭了。
  “太阳沟”的男人帮
  在伊勒呼里山脉里,有个叫“太阳沟”的地方。原太阳沟养路工区的汉子们守护在这里,用青春和奉献为追着北极光的人们铺平坦途。
  6月,太阳沟里气温只有6摄氏度,青草刚从解冻的地面上吐出嫩芽。前几天,山里还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春融时节,水顺着铁路护坡流下来,工区里的砂石地面被浸泡着。锅炉房盖在坡下,炉坑里积满了水,炉火在上面烧,掉下的火炭不时发出“嗤嗤”的声响。
  春融隐患还没有得到完全整治,大兴安岭很快又提前进入雨季,山头落石、危树倒树随时都会对行车造成危害。为了守护这条线路,职工们有时三四周都回不了一趟家。吃菜、吃粮、吃水困难很大,尽管段上想了很多办法解决,断炊的事还是常有。一旦进入雨季和碰到大雪封山,职工们只能吃到咸菜和馒头。
  “苦点累点没有啥,最怕的就是寂寞。”虽然段里给这里配了电视,买了图书和扑克、象棋等,但职工们仍时常对着大山吼几声,抒发自己的感情。
  这时,巡道员老宋回来了。他放下手里的工具,对我们说:“好地方有人干,艰苦的地方也得有人干,我们不干,别人就得来干。”他的话像眼前的伊勒呼里山一样质朴平实。
  春天整治春融,夏天和秋天抓紧抢修,冬天治理冻害,他们一年四季就默默围着这里的线路转。正是有了他们,大兴安岭最艰苦的地段太阳沟成为嫩林线上的平安通道。如今,太阳沟养路工区撤销了,但是,铁路人的精神就像阳光一样洒满了嫩林线,温暖着旅人。
  “如果有时间,你会来看一看我吧;看大雪如何衰老的,我的眼睛如何融化。如果你看见我的话,请转过身去再惊讶……”朋友,朝着北极光的方向走吧,那里不仅有“漠河舞厅”,还有岁岁年年守望极光大道的铁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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