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桦
湖塘花海是只有苏北盐城水乡才有的风景。“细雨有意频频催，无边菜花一晌开；水上湖塘云似锦，小船踏歌过桥来”，说的就是那片湖塘花海。地处里下河深处的盐城西乡的大纵湖，在春天别有一番景致，那一大片盛开的油菜花如锦似缎、灿若云霞。一只只小船迎着斜斜的春风，一路踏歌而来。湖风小桥、水边踏花，这样的情境，除了诗句，很难用其他文字去表达。
在中国南方地区，油菜花并非稀罕之物，只要一把种子，撒在任何一处田地沟浜山野河畔，它都能开出金灿灿的花来。春天，南方能看油菜花的地方很多。且不说皖南和江西婺源，即便是在苏北，兴化的垛田油菜花也曾经吸引过无数人的目光。但是这个春天，你不能不去盐城的大纵湖，去领略那里的湖塘花海。
相比起垛田油菜花，生长在湖塘两岸的油菜花，绿水倒映，朴素、淡雅、蜿蜒，是一片没有经过人工雕饰的景致。走进湖塘，便接近了自然本身。
在这里看油菜花，你无需夹在拥挤的人群中，汗流浃背地挤上一两个小时，爬上那座颤颤巍巍的木塔，仅仅观赏一两分钟，就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匆忙离开。在大纵湖看油菜花，沿着湖塘边那一条条蜿蜒的小路，一路说笑，轻松漫步之间，你就可以看见那大片大片迎面而来的金灿灿的风景。你可以乘上木船，穿行于蜿蜒的水道，缓缓划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当然，你还可以随意躲藏在那些河流与田间小路的拐角处，躲在油菜花丛中，扬起脸庞，看头顶上一只只飞舞的风筝，就此成为无边花海的一部分。那一刻，因为一片玲珑剔透的湖光水色，平日里看似平常的油菜花成了一片“浮在水上的云彩”。
花海深处开过一列小火车，身边掠过的是一个个调皮的稻草人。今天，在宽阔的湖塘油菜花中穿行，因为一场零星小雨的纠缠，小火车的速度显得有些慢，慢到正好看到一粒粒雨点轻轻擦过转动的车轮。不过，这也恰好应和了身边这些油菜花开放的节奏。雨是快到天亮时才开始下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场雨水的小机灵。因为，那雨一定是刻意来的，否则，为什么它不早不迟、不前不后，偏偏赶在早上来呢？
三月末，平原上的野荠花刚刚开成一片白，河边的柳丝才刚刚能够垂挂到寂静的水面，春天还不够深，这时候，离油菜花真正的盛花期还有那么几天，湖塘边的油菜花还没有完全开好，看花的人也正在赶来的路上……那就趁着这个当口来一场雨吧。于是，一场雨便赶在一个夜晚，踮着窸窸窣窣的脚步，悄悄地来了。
雨并不大，轻轻的、浅浅的、蒙蒙的，轻捷而有一些矜持。细看去，那细密的雨丝正好遮住女孩子的睫毛，正好能够打湿少女们花骨朵一样的脸颊和一把青草似的细腰。这样的小雨是有主意的，既阻挡不了风的吹拂、花的绽放，也阻止不了一条条通往湖塘花海的道路的蜿蜒，更阻挡不了那些远远近近一路走来的脚步，只等着那些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看花人，等着他们踏着春风，走到这片湖塘，走到这一朵朵欢欣的油菜花跟前。
这时候，湖塘深处的一条条深河浅沟里，一支支散发着桐油味道的木桨加快了摇动的节奏，那些头戴花帕的船娘弯着腰、摇着橹，好不欢快。因为风的鼓舞，衣服的下摆微微抬起。
那细密的春雨早已悄悄停下了，风放慢速度，云也一片一片地散去。这时候，一轮太阳从一条条河道的拐弯处升起来，用大片大片金子般的光将河水中的白浪和小船都照耀成金色。这时候，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脚步、所有孕育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期待，都带着说不尽的欢欣和喜悦，在这片湖塘花海里快乐地汇聚、相逢。
探春的脚步总是走在花朵的前头。雨水惊蛰，春分清明，湖塘花海秘密浩大的春天正在走来，春风雨水成为这欢乐和笑声的前奏。转头看向身边的游人，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所有的话语都在更远处的花丛深处留下回声。湖塘花海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像是在过节。确实，油菜花开的季节，整个盐城西乡，每一个村庄、每一户人家、每一片田野、每一条河道沟渠，包括每一阵吹过脸庞的南风都充满了喜悦。
四月的盐城西乡，哪一片田野没有油菜花？哪一户人家的房前屋后没有油菜花？更让人惊讶的是，那大片的油菜花仿佛是一夜之间就生长出来的，几天前，那些油菜花还高不过膝，今天一早就蹿到半人高了。几个女孩子沿着一条条小路，径直奔向湖塘深处，凉凉的露水打在她们脸上，像一根根手指在轻轻弹拨，这样的触碰使那些小姑娘们脸庞微微泛红。是的，春天是一个铺满爱的季节，包括这片湖塘，包括看花人脚下这片新鲜又芬芳的土地。
春风十里，湿地花田。在大纵湖的千亩湖塘看油菜花，除了被流水环绕的金黄，被我一起带走的，还有更远处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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